意大利文艺复兴带来一段科学与艺术革命时期，医界不少人一方面对科学探索的成果感到信服，感到振奋，渴望对自然界、对人体、对生命等的奥秘不断寻求新的解答，另一方面却又对根深蒂固的宗教信仰、基督教义难以舍弃，内心充满矛盾与痛苦。这其中最有代表性、影响最为广泛的一位就是英国医生、著名作家汤马斯•布朗（Sir Thomas Browne，1605—1682）。

布朗出生于伦敦，17岁时入读牛津大学。毕业之后前往欧洲大陆，先后在蒙皮利埃、帕杜瓦和莱登大学学习医学，于1633年获得莱登大学（Leyden University）医学博士学位。返回英国之后，定居于诺威治，终生行医。

布朗自认为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，并深以为荣。但他又是一位兴趣广泛、知识渊博、思维敏捷的学者。他一方面对《圣经》的内容诚恳接受，另一方面又对文艺复兴以来医学的重大发现不可能无动于衷。维萨利出版的《人体之构造》、哥白尼出版的《天体运行论》及哈维出版的《动物心脏及血液之运动》，这三部可谓都是科学巨著。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，布朗肯定阅读过这些科学巨著。他从这些科学巨著所感到的震撼以及对宗教理念所产生的迷惑，集中体现在他的不朽名著《医师之信仰》（Religio Medici）一书中。三百多年来，《医师之信仰》已经被无数次翻印、重印、盗印，成了英语文化宝库中公认的一件珍品。

《医师之信仰》是布朗从欧洲大陆回到英国之后不久，在业余时间写成的一部书稿，类似于“私人忏悔录”，完成于1635年。因为原稿中的许多观点都有悖于正统的基督教义，特别是天主教的教义，必然招致争议，甚至引来祸端，布朗从未打算公开发表。在这本小小的“忏悔录”里，布朗多次坦率地承认，从理性的角度，从自己所接受的医科培养和对自然界的了解，他对圣经中的不少说法都感到难以理解。他仔细研究过人体的解剖，对于人体各部分如何能维持人的健康甚为好奇。他一方面承认，在人体内并没有专司灵魂的脏器，但同时又认为，人体内一定存在着某种神秘的、可以脱离躯体而存在的东西。他承认，有许多在神学看来是“坚信不疑”的情形，却无法用感知来证实。他丰富的理性思维使他对《创世纪》的说法感到迷茫、感到难以理解。布朗对于圣经中“地狱”的概念也难以接受，他认为所谓的“天堂”和“地狱”未必是固定存在的东西。当一个人的内在心灵和外界环境互相融洽的时候，就是身在天堂；反之则是地狱。布朗用十分典雅、流畅的笔调，生动地表达了十七世纪一位虔诚而进步的基督徒，一位接受过正规医科教育的思想家内心的彷徨。

这部书稿经过一位朋友之手，不小心流传于世，立即被大量匿名盗印、广为流传。鉴于这种局面，布朗不得不在1643年也用匿名方式出版了一册“正版”，纠正了某些错误，也删去了部分容易激怒教会的说法。然而书中的许多进步观点依然给布朗惹出了麻烦，他的书不仅受到一些教徒的尖锐攻击，并在1645年被罗马教皇列为禁书之一。

布朗医师的困惑生动地反映了在历史前进的脚步声中，医学界的有识之士在思想上所经历的严峻考验。令人可敬的是，布朗并没有因为这种困惑而抱怨、指责科学的发展，从来没有批评维萨利、批评他的同代人威廉•哈维。

（环球医学编辑：常 路 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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